孙志刚转身离去 我们聊聊关于他的这三个标签

　　总体而言，孙志刚的医改思路还是比较保守的。作为医改办成立以来在任最长的一位主任，他的接替人选也是众说纷纭。

　　改革无小事，医改更是大事。中国的医改难，其实，医改也是世界难题。

　　中国医疗改革领域的主要操刀者之一、国家卫计委副主任、国务院医改办主任孙志刚，近日卸任，空降到贵州任省委副书记。如果不出意外，孙志刚将接替已任贵州省委书记陈敏尔，担任贵州省省长职务。

　　经济学博士，曾师从著名经济学家董辅礽的孙志刚时隔五年重返地方政坛，他领导医卫工作的这五年该如何评价呢？作为一名改革者，孙志刚身上又有哪些个性化标签呢？

　　标签一：“医改强人”的“安徽模式”

　　2006年，孙志刚离开任职21年的湖北，调任安徽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2009年新一轮医改启动后，孙志刚兼任安徽省医改领导小组组长，推动实施《安徽省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基本药物集中招标采购实施方案（2010年版）》（下称“方案”），由于方案制定包括“双信封制、量价挂钩、单一货源承诺、生产企业承担配送责任”等许多药品招标采购创新亮点，被业内称为“安徽模式”。在2010年1月举行的实施国家基本药物制度现场经验交流会上，国家医改办多位负责人力挺“安徽模式”，这也成为此前一直主政地方的孙志刚在医改领域崭露头角的重要契机。

　　2011年9月，时任安徽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的孙志刚（左三）率省发改委、省卫生厅、财政厅、人社厅、物价局等省直单位负责人到阜南县调研基层医药卫生体制综合改革工作。（图片来源：阜南新闻网）

　　所谓安徽模式，是以基本药物制度为核心的综合配套改革。它要求基层医疗机构以“零差价”销售总数仅为520种的“基本药物”，同步推行政府主导下的“基层综合改革”，包括医院管理体制、药品招标采购配送制度、人事制度、分配制度、保障制度的改革等。

　　具体而言，安徽模式的逻辑是：药品通过省级招标“双信封制度”选择质优价低者；地方财政补贴药品“零差价”后的利润损失；重新定位医疗机构职能，以“收支两条线”方式管理，并以绩效考评取代以往“与处方挂钩”的工资分配模式。最终目标，是从降药价切入建立新机制，彻底取代医疗机构“以药养医”模式，破解“看病贵”。

　　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李玲被不少业内人士认为是政府主导医改模式的坚定支持者，她曾调侃中国医改艰难的原因：因为“组织保障远远不行，从省到市和县，一般分管卫生的领导都是‘无知少女’，即党外人士、知识分子、少数民族和女性。由于这个背景，通常在外界看来这个位置上的领导比较尴尬，要么是花瓶，要么束手束脚。

　　因此，李玲对“医改强人”孙志刚的赞赏毫不吝啬。她称赞时任安徽省副省长的孙志刚“他真去干，真去改”，称赞“安徽模式”最主要的是“强化领导+综合改革”。李玲说，“从实践中看，凡是改革有较大进展的地方，都是与强有力的领导分不开的。一是党委政府主要领导亲自抓，二是发改、财政等部门积极参与，三是选择了一批素质高、能力强的执行干部。”

　　国务院医改办称安徽医改“为全国医改闯出了一条新路子、提供了宝贵经验，值得全国其他省区市学习借鉴”。孙志刚调任北京与他安徽医改政绩紧密相关。

　　2010年底，孙志刚被调到北京，担任国家医改办主任，负责推动基层医改。李玲旗帜鲜明地表示支持：“我们的体制就是应该大力提拔这样的人，不能是那些跑官卖官、不干正事的人噌噌往上升。”

　　李玲对孙志刚在安徽的措施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表示“从某种程度来说，安徽医改救了中国的医改。”

　　但由于在实际的药品采购过程中偏离了当初方案设计的初衷，一度出现了“唯低价药是取、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因此安徽经验的可持续性也逐渐遭到质疑。孙志刚2011年6月曾公开批评说，有的省份只是简单地实行药品零差价销售，没有按照国务院要求实施综合改革。安徽省自孙志刚离开后自己也在进行着一些政策微调。

　　标签二：与药价死磕

　　在孙志刚主政医改办的5年中，与药价的死磕一直是他的最主要任务之一，也是他贯彻自己医改思路的重要抓手。“药品集中采购”这一政策体现的尤为明显。

　　资深医药行业人士点苍鹤认为，孙志刚的医改思路主要围绕解决医药矛盾来开展医改工作。从药政方面做突破口。比如“双信封招标”，这对药品的价格降低是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但同时也“给业界产生过于极端的印象，有点‘唯价格论’。“招标中，很多厂家拼命压缩报价，最终倒逼生产质量的下降。”

　　孙志刚对业界这一非议显示十分了解。他在今年两会政协医卫小组会议上明确传递了自己的态度：“我曾经去英国考察，他们在药品招标采购中就是唯价格论。当时我就问，你们怎么保障药品质量。人家告诉我说，质量不是招标出来的，是生产出来的，是检验保障的，是药监局的事。”“如果不严格加强监管，什么价格的药品都会有质量问题。”

　　在药品招标采购走过的15年历程中，建议废除药品集中招标采购的呼声从未间断过。2013—2015年两会上，医药界代表委员连续三年建议废除药品集中招标采购。

　　今年，孙志刚曾带队赴澳大利亚、新西兰就药品采购进行专题考察。考察后的结论是：“要坚持药品集中采购的方向不动摇，逐步完善药品采购办法，建立符合中国国情的药品采购新机制。”

　　在今年3月的全国药政会议上，孙志刚似乎是在回应废除药品招标制度呼声，不多见的明确强调“我们改革原有办法，根本目的就是要降低药价，这个是硬要求，不能有任何变通。”国务院总理李克强曾简明扼要地表述过医疗价格改革的目标：“药价要下来，服务要上去，医保要保住！”点苍鹤表示，孙志刚不顾“唯低价论”的指责坚持药品集中招标采购，也是他“政治正确”一面的表示。

　　标签三：09医改走向谢幕？

　　在孙志刚调任贵州的消息传出后，有媒体认为，“以孙志刚为代表的09版新医改模式走向谢幕似乎已经是注定的结局。”事实上，孙志刚是今年第二位赴任地方的国家卫计委领导层干部。2015年3月，时任国家卫计委副主任尹力转任四川省委副书记，此后兼任省委宣传部长。

　　中国社科院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朱恒鹏认为，孙志刚调任贵州和尹力调任四川一样，是一次正常的人事调动过程，不必予以过度解读。朱恒鹏对当下的医改进程有过不少批评，曾提出“医改希望在产业界，靠政府基本不靠谱。”

　　但不可否认的是，医改的确到了“越改越难”的阶段。

　　孙志刚此前在福建考察时候强调，医改是一项庞大复杂的系统工程，目前已经进入了攻坚期和深水区，面临着许多难啃的硬骨头。仅靠单项推动或个别地区推动，很容易形成改革“孤岛”，难以形成改革的整体效应。

　　新医改的成绩并不能简单归于孙志刚本人，新医改暴露出的问题亦不能简单归咎于一位医改官员。

　　技术的进步，产业的革新也让人看到倒推医改进程的希望。在今年5月国务院新闻办举行的政策吹风会上，孙志刚肯定了互联网医疗带来新的服务模式对促进公立医院改革、促进医药分开的积极作用。他表示“医疗领域信息化建设的加快，对这种业态更好地融合到医疗卫生行业，将发挥更多的积极作用。”

　　中欧国际工商学院卫生管理与政策中心主任蔡江南表示，总体而言，孙志刚的医改思路还是比较保守的。作为医改办成立以来在任最长的一位主任，他的接替人选也是众说纷纭。蔡江南认为，对未来人选，卫生系统内部很难看到理想的人选。

　　摸着石头过河是初涉改革河流的做法，彼时溪浅水清，未来医改将继续在深水区中跋涉，此时暗流湍勇，水面下或还存在盘根错节的利益枝蔓。作为中国医改的“拉纤人”，孙志刚的这段路程已然完成，至于这段路走的好不好，也许只有历史能够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