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云峰：做外科医生就是要吊炸天！

　　寻访中国顶尖医疗团队——本期人物：北京大学肿瘤医院·神经内分泌肿瘤多学科协作组——姚云峰

 　　“从小的梦想是进入法国育碧公司，没想到一次意外受伤，让自己坚定地“上了”外科医生的“贼船”。在生命中的各个领域都喜欢接受新鲜的刺激和挑战，享受解除病痛后患者的微笑，对于各种语言都有学习的冲动。生命中不能哪天没有音乐、电影、艺术。手术是我生长的原动力，竞争是我发展的终极刺激。做普通人应该低调，但做外科医生就是要吊炸天！”

　　——来自姚云峰的自我介绍

　　姚云峰——北大肿瘤医院胃肠肿瘤中心三病区副主任医师、感染控制疾病预防科副主任，以不到40岁的年龄晋升为副教授。身高1米88的他，是同事眼里的“阳光大男孩儿”，是患者眼中的“SuperBaymax”。无论身在何处，他都像个发光体，自得其乐地做着喜欢的工作，过着精彩的人生。他说：“我们辛苦地活着，理应让自己活得更精彩，更享受。”

　　未知的挑战——“每做一台手术，都像经历一部崭新的电影，你永远不能确定下一分钟会出现怎样的情节，但是一定要保证喜剧收场。”

　　和很多男生一样，姚云峰是个电玩爱好者，因为痴迷《古墓丽影》他梦想进入法国著名游戏公司——育碧。没想到的是，一次意外受伤令他这个梦想拐了个大弯儿。

　　他记得非常清楚，上初中时因为一次玩耍，自己不小心撞破了头被送到医院，当时血流得满脸都是，甚至阻碍了视线，急坏了父母。缝合前，护士在他头上罩上洞巾，在有限的视野里，他能看到的只有两双脚——一双医生的、一双护士的，四只脚在他身边兜兜转转，偶有几句交谈。从第一针麻醉药后，他再也没有疼痛的烦恼，反而和医生护士聊了起来。不一会儿，伤口就被处理好了。在十多岁的姚云峰看来，“谈笑间能为病人解决病痛，这是个很cool的职业”。

　　当梦想照进现实，姚云峰已在肿瘤外科工作了十余个年头，这个很cool的职业变成了一份很有魅力的工作，充满未知和挑战。

　　前不久，姚云峰为一位患者实施了直肠癌的外科切除手术。患者刘阿姨此前已在外院有过两次手术经历，此次癌细胞卷土重来，势头凶猛。到医院就诊时，腹部已像怀孕五六个月般隆起、胀痛严重，并伴随感染、发烧。检查时，刘阿姨握着医生的手不肯松，“你们快帮我做手术吧，我是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从检查结果看，初步猜测刘阿姨是直肠癌的卵巢转移，属于较晚期的情况。开腹后，姚云峰发现情况好像比预期的更复杂，病灶直径达十六七公分，非常巨大，不仅侵犯了直肠，还侵犯小肠细胞根部，且粘连严重，卵巢、小肠、结肠、直肠还有子宫仿佛全部包裹在一起，和周围组织界限非常模糊。台上的很多年轻医生都觉得“没戏了”。

　　不切除，病人没有未来；切除，风险巨大。面对这种情况，很多大夫心生退意。就在天平不断摇摆时，姚云峰站在了“主战派”这一边。在他看来，虽然手术风险很大，但这是张阿姨最后的机会，就此放弃未免太可惜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回忆当时情景，同台手术的肿瘤妇科高敏主任说：“那会儿要不是他（姚云峰）给我鼓劲儿，我可能也放弃了。”

　　手术室里，时间流淌地异常缓慢，但手术节奏又异常快速，姚云峰与高敏主任配合，步步为营地将粘连部位分开，两个多小时后肿瘤被成功切除，姚云峰总算松了口气，看着高敏主任，擦掉了额头的汗水，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阿甘正传》中有一句经典台词，“Lifeislikeaboxofchocolates,youneverknowwhatyou'regoingtoget.”对姚云峰来说，手术就像巧克力，你永远不能确定下一秒将会面临什么。有可能前一分钟还在还谈笑风生，后一分钟就一身冷汗，反之亦然，这是一种刺激，更是一种挑战。医生从站上手术台那一刻起，就是在迎战。

　　刘阿姨术后恢复良好，经病理检测，她确实是直肠癌复发，但分期并不晚，卵巢没有发生癌细胞转移，而是感染造成了类似卵巢转移的情况。知道结果后，姚云峰也颇有感慨：“如果不做手术，那病人多冤啊。有些风险不得不冒，妥协一次就可能次次妥协。”

　　白大褂儿的魔力——“白大褂儿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当你穿上它的时候，任何一个恐怖的外伤都不会让你觉得害怕。”

　　鲁迅先生曾说：“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经历鲜血的洗礼似乎是每位医生必经的“成人仪式”。

　　姚云峰回忆，在某医院消化科见习时，曾遇到一位食道胃底静脉曲张出血的病人。据了解，该患者是肝硬化晚期，此前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抢救，每次都从死亡线上被拽了回来，但随着抢救次数的增加难度也越来越大。这一次被送到急诊时，病人一直吐血不止，急诊室的大夫们尝试了三腔两肠管压迫止血，也尝试了注射栓塞，用尽各种办法，依旧没有挽留住患者的生命。当时还是见习生的姚云峰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师们全力抢救患者，看着病人的脸色从略带血色，变到金色，最后变得苍白。当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嘀——”声后，所有参与抢救的医生都陷入了沉默。

　　类似的经历多了，姚云峰领悟到：“生命是脆弱的，或许很多时候，医生无力改变病人最终的走向，但是在这中间，我们一定能做些什么。”在他看来，外科医生绝不能失去向前冲的勇气。也许起步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硬着头皮、顶着压力也要上。如果永远不往前冲，就永远掌握不了新技术；如果没有失败过，永远不会成为一个顶尖的外科大夫。

　　正如他自我介绍中所说，“外科医生就是要吊炸天”，这既是一个目标，也是一种自信，“一个人没有信心时，技术再好都不管用”。

　　当然，自信从来不是无本之木，只有建立在丰富的实践经验上，它才能越来越茁壮。

　　观察姚云峰的手术，“精、准、快”是显著特点。周二在一台乙状结肠肿物切除手术上，他左手执镊，右手执电刀，仅半个多小时就完整切除了病灶。同事开玩笑说：“你这也太快了，跟学了无影刀似的。”术后当记者问到这一点时，他一边喝饮料一边笑着说：“医学就是一门实践学科，是一个孰能生巧的过程，思路清楚，入路正确，从而在间隙里走形出血少，没有过多费动作再去修补止血，快只是自然而然的结果。”

　　姚云峰从来不是冒进的刀锋少年。在他看来，外科医生应“该快则快、该慢则慢，该往前冲时不犹豫，不该冲时也不冒进”。有时候，外科大夫要懂得“不思进，先思退”的道理，毕竟，“切肿瘤就像切豆腐，半刀进去，就是骑虎难下”。

　　让自己活得更精彩——“生活中的乐趣真的很多，我们辛苦地活着，应该让自己过得更精彩，更享受。”

　　姚云峰是个典型的天蝎男，热情、精力旺盛，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今年已奔4的他，被同事评价为“阳光大男孩”。

　　查房时，他会坐在床边和患者的视线保持在同一水平线，好像朋友般地交流。偶尔有病人送他一双手工绣的鞋垫或是一串小钥匙链，他都会非常开心地晒到朋友圈。有病人评价他，“AbsolutelysuperBaymax！”他说，就像不是每个人都爱开车，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医生，在姚云峰看来，当医生要能从这份工作本身中体会到乐趣，“我觉得我算是吧”！

　　如他在自我介绍中所说，自己的生活不能缺少音乐、电影和艺术。对于电影，他涉猎广泛，既是法国浪漫文艺片《裙角飞扬的日子》、《玫瑰人生》的钟情者，也会被国产青春电影《匆匆那年》感动到4次落泪。他家有一台CD机和一台唱片机，从流行歌曲的碟到古典音乐的盘，他都有收藏。他有两部手机，一个手机铃声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一个是逃跑计划的《夜空中最亮的星》。

　　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电子控，他亲自评测华为的主动降噪耳机与BOSECQ20的使用感受，侃侃而谈NFC与蓝牙通讯技术的差异，实力吐槽国产某品牌糟糕的工艺设计。2014年甚至作为访谈嘉宾做客北京电台《炫动下班族》栏目，分享自己心怡的前沿电子产品。

　　他喜欢酒，却不痴迷。作为外科医生，周一到周五不能喝酒，他会在休假时约朋友小聚。他酒柜中的酒品种繁多，既有法国红葡萄酒，也有古巴朗姆、毛里求斯朗姆等。他调侃自己：“你看我这常温保存就知道我一点也不专业了，朋友聚会时一下就干掉几瓶。”

　　此外，姚云峰还是个“猫奴”，养了一只名为“花花”的银渐层英短，偶尔探索一下喵星人“牵拉后肢尾部反射现象”。

　　或许正是这种快意人生的性格，令他对病人的“小爱好”很纵容。比如，有家属抱怨患者术后仍拼命工作，姚云峰回答：“他自己高兴就行，手术就是为了回归正常的生活，如果工作是他的兴趣、是让他高兴的事儿，就让他去做。”病人问及术后能否喝酒？他则回答：“从健康角度说，当然最好不喝酒，但如果考虑的是会不会引起肿瘤复发，关系不大。一个人有自己的生活乐趣是重要的，但要有所控制。”

　　姚云峰曾发过这样一条微博，“医生一定要学会抓紧时间，提高效率，自我放松。我现在还保持着接触枕头一分钟睡着的习惯。”

　　采访当日，姚云峰出了一下午门诊，马上接台手术，直到晚上八点才离开手术室的他依旧神采奕奕。问及之后有什么安排，他笑笑说：“这还早着呢，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吃饭。”

　　姚氏语录：

　　——生命的循环就像你要推开一扇门，离开这个花园，去欣赏下一幅美丽的场景。我们医生只是花园中的一抹春色，让你驻足，留恋，延缓你前行的脚步而已。

　　——肿瘤是一种起源于基因水平的疾病，它伴随着人类生存的整个过程。人类存在一天，就不可能通过科技的手段解决它。人的基因序列是上帝的密码，如果有一天我们改变了它，后果或许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我始终认为，一个医生外表是什么样不重要，我的理想是想成为一个“靠医术征服病人”的医生，不管我留大辫子也好，留络腮胡子也好，都能赢得病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