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硬理工男告诉你什么是正念冥想

　　现在许多谈正念冥想的文章都写得太过晦涩，我也许可以试着写一些不同的东西出来。

　　如果你去问度娘什么是“冥想”，度娘会给你列出892000个搜索结果。随便点开几个，有说冥想能强身健体的，有说冥想能领悟大智慧的，有说冥想能获得解脱的，还能看到诸如“曼特拉”、“无我”之类玄之又玄的词汇。再加上各路朝阳区仁波切们的推波助澜，“冥想”这词已经成了一个纸篓，什么东西都能往里面扔。

　　然而这些并没有什么卵用，我也一概不懂。作为一枚刚健朴实的理工男，冥想之于我并非是修炼悟道的法门，而是一种改善情绪、提高专注力的锻炼方法，仅此而已。

　　冥想种类庞杂，我进行的冥想练习是基于乔·卡巴金所创立的正念减压疗法（MBSR），依据的主要指导书籍则是马克·威廉姆斯和卡巴金合写的《改善情绪的正念疗法》。尽管MBSR的正念冥想可以追根溯源到南传佛教的内观，不过到了MBSR这里已经彻底剥离了原本的宗教元素，成为了一种以减压和改善情绪为目的的认知心理学治疗手段。下面我所提到的“正念”与“冥想”，都是指MBSR体系中的正念与冥想。

　　冥想是什么？冥想有什么用？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冥想是为了培养正念思维模式的一系列训练方法。那么正念的思维模式是什么？我的理解就是“对当下不带评价的觉察和无条件的接纳”。是不是听起来似懂非懂而且完全不觉得有什么用？下面我就试着和你解释一下。

　　虽然我们头盖骨里的那一坨蛋白质脑花堪称世间最精深奥妙的造物，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的完美无瑕。事实上一个如今被普遍接受的演化心理学观点，就是大脑并不适应如今的社会。原因很简单，我们习以为常的现代化生活方式登上历史的舞台也不过短短一两百年，而智人老祖宗在大草原上狩猎以及采集果实的生活则已有几万年的光阴，我们的思维方式其实更接近他们。例如现代人本能地无法抗拒甜食和高热量食物的诱惑，原因之一就是由于对于原始人类来说这两者都极其罕见。如果遇到了，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肚子里能塞多少就塞多少。

　　所以你看，我们的大脑并非是乔帮主那各种限制但基本不用你操啥心的iOS，而更像Google那可玩性更强但也问题多多的Android。这坨蠢萌的脑花很多时候都需要调教一番才能用得顺畅。然而从小学到大学，我学会了如何解线性代数，如何对一个刚体进行受力分析，如何画电路图，如何应对外在世界的种种，却没有人教我如何应对脑子里的纷繁思绪：为毛我经常想不起来自己上一秒是想做啥？为毛我每次想安下心来干点什么时脑子里总会跑出无数的杂念？为毛我每次脑子里产生一个绝妙的灵感或念头时就会自动转移注意力到其他事情上？为毛我上一秒还在看书，下一秒却发现手上拿的是手机？啊，大脑，你这个磨人的小婊杂，为毛要如此折磨我？

　　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这么这么一个概念：脑子里的念头和情绪不等于自己。我第一次体会这个道理是高二时，那一年我被脑子里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所折磨着，比如每次考试时我都会强烈质疑世界的真实性，幻想自己猛然拍案而起将试卷撕碎往四周一扔，然后监考老师和周围同学纷纷化身史密斯特工，我则变身尼奥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后飞向天空突破Matrix限制见证“真实世界”。

　　诸如此类的妄想在那段时间还有很多。直到某天我意识到，再这么下去要么是自己十有八九会精神崩溃，所以我非常认真地对我是否有可能只是一个“缸中之脑”的问题进行了思考。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无法判断。但我愿意选择相信现实的实在性并以此为基础认真生活下去。如果某一天这个结论被推翻了，那么我也坦然接受。于是从那天起，我学会了对脑子里蹦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念头进行放置play。尽管我没法阻挡它们的到来，但是可以去选择鸟哪些不鸟哪些。然后突然从某一天开始，这些曾经折磨过我许久的怀疑和焦虑，再也没有侵扰过我。

　　看到这里你大概在想“我又不像你这么蛋疼成天没事胡思乱想”。然而日常生活的每分每秒之中，我们总是太过轻易地将刹那间升起的诸多念头和情绪认同为自身，被它们包裹而下。很多时候我就如完全无意识的乘客，随时都可能搭上一列不知道驶往何方的列车，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而在中途亦或是到站之时才会猛然醒悟“。我这是在闹肾哪？！”。这个时候，我们需要学会的技能，就是觉察自己脑中的思绪，并又不被它们所影响。

　　而正念的作用之一，就是制造出一个缓冲空间，让我得以后退一步审视脑海中出现的纷繁念头和情绪。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在冥想时我可以观想着意识海平面上升起的一个个思绪，看着它们从无到有的产生，继而发展壮大，但又在下一个刹那如泡沫般破裂转瞬消亡。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升起一种踏实的感觉，以及一种对生活的掌控感。

　　冥想只是正念的修习方法之一。理论上来说吃饭、上楼、洗澡、工作，也都可以是对正念的练习。有时当我看到手机上那绿色的微信通知灯在闪烁时，会故意不去打开手机，而是体验着不去看微信时自己内心所升起的那种焦躁不安，那种急于消除不确定感的冲动，以及对错过重要事情的妄想和担忧。你看，仅仅是手机上一个绿色的呼吸灯，就会唤起我许许多多的情绪和念头，有些会很快消失，但剩下一些则会紧紧依附在脑海里，如秃鹰不停盘旋呼啸，时刻瞅准机会飞扑而下，把我的注意力一口叼起飞到云深不知处的地方。

　　但你若以为正念是为了对抗这些杂念那就又不对了。正念更像是个手电筒，它所射出来的光线照亮了我们脑海里那些被忽视或逃避的阴暗角落，仅此而已。正念不追求所谓的“进步”，正念也不带任何的评价评判，正念只注重对“当下”的觉察和接纳。我们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情绪和念头，体会它的形状、重量，轻轻抚摸过它的表面，感受它的凹凸不平和粗粝质地，还有它的每一条纹路，然后那些曾经如巨石一般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的思绪，渐渐就会变成一枚可以放在掌心从各个角度去把玩观赏的小石子。而之后，我将可以它们静静地放到一边，不再去被它们所骚扰和控制。

　　以前我遇到生活中那些让人不舒服的情绪，比如恐惧、不安、焦虑等等，往往会本能地转移注意力去忽视或逃避它们。然而那些放在阴暗角落被我试图无视的东西，最终还是会滋生出更多的负面情绪，时不时地冒出来狠狠刺我一下。在练习正念之后，我开始试着就让自己停留在这些不舒服的情绪上面，不去回避不去转移注意力，就这么静静和它们一起待着，体验着胸口加速的心跳，微微发麻的指尖，还有脑子里活蹦乱跳手舞足蹈的种种胡思乱想。确实会让人不舒服，但远没有原先想象中那么可怕，而带来的好处则是之后它们再也不会来骚扰我。

　　关于正念其实能说的还有很多，但不论我如何口吐莲花，李子的味道终归只有亲自吃过之后才会知道，更何况我也只是菜鸟小白一只。我唯一能确信的就是：对于正念，每个用心去实践的人都一定会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