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整个一生中,我们是从他人的眼神中读出我们对他人的意义。眼神似乎远远超越了言语:眼睛比言语更加深刻地道出了关系的来龙去脉。它们准确而且毫无疑问地表达出了我们与他人相处得怎么样以及用什么方式相处。嘴巴可能说谎,而眼睛不会骗人。
我们开始理解那种因感觉到被人需要和追求,以及对他人显示我们的快乐而产生的丰富灵魂的喜悦感;我们也明白了当我们从别人眼里发现空虚、疏离以及冷漠时而产生的绝望。
在我们回顾的眼神中所看到的首要和基本的东西就是我们的存在本身在他人眼中是否重要。在一生当中我们都会通过我们能够相信自己真的对另一个人非常重要的程度来估量自己的重要性,而这种感觉一直是通过我们的眼睛来获得的。心理学家奇客·鲁宾就曾发现,单从彼此深沉凝望的时间长短就可以辨别出哪些人是陷入爱河的,而哪些人只是相互喜欢而已。如果目光中带着热切的评价,感到被重视与珍惜,流露出与众不同的神情,那这就是陷入爱河的样子。在我一个朋友的婚礼上,当新郎在圣坛旁边注视着他的新娘向他走来时,我听到我身后一位中年妇女叹息着对她旁边的一位女士说:“我活了一辈子,还从来没有人像他看着新娘那样看着我!”她的话里充满了强烈的痛苦、悲伤、嫉妒和遗憾之感。她似乎在说,出来没有人这么需要她(不是性的需求,也不是依恋感,而仅仅是对她的珍视)。
这种试图从他人的眼中看出自身重要性的需要是有着心理学意义的,是在与世界的关系中建构自体感的一个方面。从存在主义来看,“对他人是重要的”这种感觉变成了一种自体定位的早期形式。对于小孩子而言,存在的必要性就是他们对父母一方或者双方的必要性。
最初的坦诚相见的回应是无条件的。婴儿并不是因为做了什么事才获得快乐,这种快乐是一种本性。而母亲出于对婴儿的本能的贯注会欣然接受婴儿的需要与愿望,并且通过满足婴儿的需要提供给孩子一种幸福和慈爱的感觉。他人(母亲)传递了这样一种信息:“我很高兴你在这儿!”沙利文则假设,母亲对她的孩子所传递的体贴的赏识是自尊的最初来源。
在我们成长和发展的过程中,我们从未中止过这种从他人眼中获取无条件的、坦率的评价的需求。然而,在我们成年人生活里的那些杂乱而矛盾的要求当中,我们可能很少会发现它。我们能从眼神中看到情感流露的一个地方可能是在机场等候大厅。就像标示灯在闪烁,当各自的重要他人从飞机上现出身影时,等候的人群的眼睛也一个个亮起来。这就是一种无条件的反应,就像是在说:“很高兴见到你!你的存在令我快乐!”我们的眼睛会猛然一亮把某个人从那人群中挑出来。我们对于生命的依恋感其实是依恋那些对我们有情感流露的人。当我们正好是别人所追求的人的时候,我们的生活也因此而更为丰富多彩。这些时刻值得珍惜,因为它们代表了从坦诚相见的关系的巨大复杂性中暂时逃离,而这种复杂性是我们与他人互动的主要特点。
我们需要感到这个世界是欢迎我们的。通过显示出对他人的意义从而证实我们自身存在的重要性。我想,这就是为什么被领养的儿童会如此卖力地去寻找他们的亲生父母。无论是多么出乎意料,他们都希望知道是谁需要他们并把他们带到这里。这也是为什么那些认为自己的父母曾经打算把他们流掉的孩子在此后的人生中会颇多挫折。他们觉得自己就像是永久的闯入者,是不请自来的参与者。那些无情而冷酷的孩子对别人说:“没人需要你!”。这可能是最残酷的表述了。
我们人类最深层次的一个需要就是希望得到重视。所谓重要,其实就是感觉他们自己确实对那些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而爱他们的人有价值而已。